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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悲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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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孩兒直到失去她,才知道自己有多愛她。◎

臥房內, 孤燈如豆。

窗外樹影婆娑,衛燕坐在桌前,聽著夜間沙沙的風聲, 看著桌上的信封,久久出神。

閃爍的燭火下。

“衛燕輕啟”四個字明明暗暗。

江桐如何會來信?

他既然答應與她和離, 便該是斬斷一切,與她再無瓜葛, 而後一別兩寬,各自生活。

雖然心中帶著疑慮, 但衛燕還是沒有打開那封信。

她拿起信,走到火燭前,取下燈罩,將信遞了上去。

火舌向上席卷, 頃刻便將信封繎著。

衛燕將其丟進銅花香鼎內, 整封信很快被吞噬殆盡。

只留餘灰,星星點點地散落在鼎內, 同裏頭的煙灰相融在一處,再尋不見蹤跡。

衛燕瞧著最後一點信紙被星火燃盡,心中升起的那股異樣慢慢平息, 就像是所有的情緒得到了撫平。

既然斬斷, 就不留餘地。

心無雜念,方可過好當下,不被過往所牽絆。

皇宮,成和殿。

被禁足的長姝百無聊賴地伏在榻上, 讓宮婢替她捶背捏肩, 神情郁郁寡歡。

已經一個月沒有出殿門, 她早在心中將長樂和衛燕咒了千百遍。

宮婢一不小心手上力道重了些, 她便暴跳坐起,將人罵了個狗血噴頭。

“你這是要捏死本宮嗎?”

那個宮婢嚇得趕緊跪在地上,身子抖得厲害,連連求饒:“公主恕罪,奴婢該死。”

長姝卻像是找到了情緒的發洩口,頤指氣使地叉著腰,非要教訓這個可憐的宮女。

“來人,拿竹鞭來,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懂事的!”

那宮女嚇得六神無主,面色慘白。頃刻便被人壓制住,匍匐跪在地上,後背的衣衫被人盡數拉開,就像是剝去了外殼的荔枝,露出白嫩柔軟的肌膚來,光潔的後背乃至整個臀部全部展露在眾人面前,羞恥又可憐。

長姝取過宮人遞來的竹鞭,一下又一下抽打在這個可憐的宮女身上。

一時間,慘叫連連。

竹鞭細長,在宮女柔嫩的肌膚上劃出一道道血痕,觸目驚心,長姝卻好似以此為發洩的出口。

一下又一下,下手又重又狠,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。

周圍旁觀的宮女們都不忍看地垂下了頭。

“公主殿下,寧北侯府的三小姐來了。”

一直到有宮女進來通報,長姝才停下了手中揮舞的竹鞭。

而那個宮女,滿臉都是淚痕,痛得幾乎快暈死過去。

“把人宣進來。”長姝將竹鞭遞給身邊的宮女,又吩咐道:“把這礙人眼的東西帶下去,沒得壞了本宮心情。”

“是。”宮人應和一聲,將人拖出去,一路上,正好與進來的寧北侯府三小姐碰了個正著,寧三小姐瞧見那滿背是傷的宮女,不禁倒吸一口涼氣,進去內殿的腳步都小心了許多。

她料想長姝這段時間肯定是心情不好,她可千萬別撞槍口上,回頭得罪了她。

寧三小姐名喚寧宣,生得朱唇皓目,品貌尚佳,她素日與長姝交好,可以說是長姝的犬齒,當日長姝被長樂撲打在地,她亦在現場。

寧宣見了長姝,便親熱地開口道:“姝姐姐今日叫我來,所為何事?”

長姝扶她坐到座上,熱情備至道:“今日找妹妹來,是有事想找妹妹幫忙。”

寧宣頷首,“姝姐姐請說。”

長姝便將這幾日打聽到的衛燕長樂開脂粉鋪子的事情,告訴了寧宣。

“我眼下被困宮中,自然是觸不到的,但妹妹可以。”

寧宣眸光閃了閃,“姐姐的意思是……”

長姝附到她耳邊,輕聲絮語說了一通。

末了,她眼神晦暗地拍了拍寧宣的肩膀,道:“我相信妹妹,定能替我做好此事。”

看著寧宣離去的背影,長姝心中暗暗想著:

她被困宮中,憑什麽長樂和衛燕卻能逍遙快活,她不服,所以便不能讓她們好過。

時間過得飛快,轉眼便至四月。

寒食節這天,整個杭州城都氤氳在潮濕的空氣中。

細雨潺潺,初綻的杏花籠在繚繞的煙雨中,朦朧一片,透著濕漉漉的清新。

江桐坐著馬車去了城郊的墓園。

那是他已故的父親母親合葬的處所。

帶了不少酒,斟在了父母的墓碑前。

往年都是衛燕陪他來的,如今,卻只有他形單形只,孤身一人。

靜靜地將飯食擺上,再點上香蠟、燒紙錢,做完這一切後,他突然覺得心中有股難言的悲抑,就這麽噴湧著席上肺腑,讓他難以消受,連喘息都是苦的。

他立在父母的碑前,端起酒甕,便仰頸灌了下去。

酒入愁腸,穿腸而過,留下寸寸涼意。

末了,酒甕碎在地上,他噗通一聲跪倒在父母的碑前,清冽的眸中蓄滿了華澤。

“父親、母親,孩兒失去她了。”

彎下脊背的那一剎那,淚水滑落下面頰,滴入濕潤的泥土中,轉瞬不見。

他低垂著首,雙肩微微顫抖著,嗓音哽咽異常。

“更可笑的是,孩兒直到失去她,才知道自己有多愛她。”

“這,或許是老天對我先前薄待她的懲罰。”

淅淅瀝瀝的小雨不知何時轉大了,密密麻麻地雨絲傾瀉而下,很快又變成一片滂沱。

江桐坐在雨中,一甕又一翁地喝著酒。

烏黑的發盡數打濕,不少粘在面頰上,可他渾然不覺,身上的白衣更是沾了塵土,變得狼狽不堪。

許久以來,他都將那份情緒壓抑在心底,做出一心進取的模樣。

可原來,一切盡是他在自欺欺人。

當四下無人,只剩自己的時候。

終於,所有的壓抑在此刻得到了釋放。

就這麽喝的酩酊爛醉,然後在雨中大夢一場。

真暢快。

寒食節一過,潮濕的天氣也漸漸消散,雲開雨霽,又是大好的春光。

京城各處,阡陌通達,清風拂動柳梢,到處是杏花煙雨,桃林堆煙,美不勝收。

衛燕的胭脂鋪就開在人聲鼎沸的鬧市街口。

因為寒食節又推出了新款式的脂粉,所以生意再一次火爆起來,大家都爭先恐後地要買最時新的款式,店內人流如潮。

衛燕過去額時候。

陸月正和她雇來的幾位女娘,立在各處櫃臺有條不紊地打點著客人。

衛燕很驚訝地發現,這些女娘都穿著不同顏色的鮮亮衣裳,都上簪著代表不同節氣的花朵,容色明麗,十分引人註目。

陸月是個聰慧的女子。

這店裏許多好點子都是她生的。

她不由在心中暗暗讚嘆。

這店裏的櫃臺按照節氣來分,又新穎,又別致,讓人一進門就被店裏的環境所吸引,然後心甘情願地掏錢買他們的東西。

陸月見到衛燕,將手中的活計暫時擱下,喊了旁桌姑娘幫著照看,朝衛燕笑吟吟地走過來。

“姑娘來了。”

衛燕很滿意地朝她點頭。

“有段日子沒來,可當真是多虧你這個副掌櫃了。”

在衛燕心中,將陸月提做副掌櫃,是她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。

陸月輕笑,“自然不能辜負姑娘的期待。”

兩人這廂正高興地說著話。

店中大堂內卻不合時宜地響起的陰陽尖酸的嘲諷聲。

將原本和樂融融地氣氛打斷。

女子故意拔高的嗓音在大堂驟然響起,把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吸引了過去,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。

“我看也不怎麽樣嘛,哪有人家傳得那麽好。”

女子穿著鮮嫩的鵝黃色長裙,身子纖盈,面容嬌艷,頭上玉環縈繞,腰間佩禁叮咚,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。

她此刻手中把玩著一盞胭脂,滿眼都是輕蔑,朱唇微微的勾著,極近不屑。

在她身邊,另一個身穿粉色錦裙的富麗少女,幫襯著說話。

“是啊,寧姐姐,我看呀,這鋪子裏的東西,完全就是華而不實,徒有其表的,你瞧瞧,這都什麽粗制濫造的粉,不及咱們平日用的一半好。”

人群中,有不少人認出她們二人,不由竊竊私語起來。

“瞧瞧,這不是寧北侯府的嫡小姐嗎?我先前在她家辦的馬球會上見過她。太子爺口中,京城第一等風采的女子,說得就是她。”

“我說的,這通身的貴氣,旁人是學也學不來的,與她一同來的是昌遠伯府的四小姐吧,也是一等一的名門淑女,什麽風竟把她二人吹來了?”

“誒誒誒,這不是重點,你聽了沒有,她們說這兒的東西不好,華而不實、徒有其表。”

“她們都是見多識廣的,從小金銀堆砌著長大的,什麽胭脂水粉沒見過,沒用過的,她們既然這麽說,那可見此處的東西是真不好。”

輿論紛至沓來,很快便倒了風向,朝著寧宣那頭倒去。

寧宣得意地抿了抿唇,微微揚起高傲的頭顱,又對著身邊的楊靈道:“靈妹妹,你說這兒的東西是不是不及咱們常去的水韻閣一半好,還好意思叫雲夢謠呢,我看呀,就是嘩眾取寵。”

楊靈當然附和,點頭不已。“宣姐姐說得沒錯,在這兒買脂粉,不就是活脫脫的大冤種嗎?真沒想到怎麽會有這麽多人上當來了。”

兩人的對話故意說得清晰又響亮。

如此,又是引得眾人一陣嘩然。

陸月沒忍住,上前與寧宣對峙,她惹著不悅,下逐客令的時候還是態度客氣的。

“寧三小姐,耽誤人家做生意,是不道德之事,可以不喜歡,但請不要詆毀,這是基本的禮貌,還請兩位離店,小店店小,容不下您二位大佛。”

一番話許是激怒了寧宣,她陰陽怪氣地笑起來,“我當是誰,原來是那個當堂指認親夫有罪,被盧家休了的下堂婦,怎麽,此地倒有你說話的份了?哎呀,這鋪子的掌櫃的是哪個,如此愚不可及,竟把你這不祥之身招攬來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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